在健身房里,疯狂舞动的节拍,随着举重机间歇发出的清脆声响,45磅的举重板放进举重杆的声音,此起彼伏、互相呼应。虽然这座健身房已有半英亩的空间,却仍然显得拥挤。一群举重者聚集在缆绳蹲架旁,其他人则等着使用形形色色的健身器材。一位26岁的金发教练,正在指导一个律师如何做正确的腹部训练。这家健身房的老板正在对两个想加入会员的高中学生介绍健身房的各项设施。这两个睁大眼睛、看起来有点柔弱的学生,偷偷瞄着两个正在用哑铃做肩部训练的健美先生。健身房上方的阳台,成打的跑步机、阶梯机、健身车、测力机,发出“嗡嗡”的响声。前方的柜台,一位十几岁、肌肉结实、长相帅气的侍者,露出灿烂的笑容,正在用搅拌器调制高蛋白饮料。旁边的顾客聚在一起,讲笑话、看杂志,或是从墙壁上挂满钥匙的大板子上,寻找自己的汽车钥匙。这只是傍晚期间高峰时刻的现象。第二天早上5点半,又会有二三十个人,排着队热切地等待健身房开门。几小时之内,有许多零零落落的顾客到来。
奥林匹克健身房拥有2400名会员。在这个6万人口的小城市中,它只是众多健身中心之一。美国各地,无论是小镇、市郊或大城市,像这样的大型健身房,都有它们广大忠实的追随者。单单在波士顿地区,主要几个健身房的总会员数量就超过10万人,某些大都会区的会员数量更多。在二三十年以前,除了某些正规的南加州健美训练机构,你很难看到像健身房这样的盛况。但在过去这20年内,健身房会员人数在全美却骤增。
这个傍晚,在奥林匹克健身房健身的人当中,超过三分之二的是男性。有些人穿着破旧的运动衫和脏脏的鞋子,选择了细肩带背心和紧身裤,刻意展现他们的肌肉。但是在健身房的团体中,只有一小部分的人,是属于“肌肉男”,大部分的人,看起来都只是普通模样的男人,而这些男人正代表了美国的一个缩影:健身人群包括还在童音阶段的十二三岁小男生,甚至是七十多岁的白发老爷爷。
你可能会以为在奥林匹克健身房或任何一个健身房运动的男人,都对自己的体格感到满意。毕竟,这些男人下班之后,并没有终其一生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反而选择了来这里健身。但令人讶异的是,很多来这里的男性并不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是根本不满意自己的身材。而且很多男人都把他们对身材的焦虑感隐藏起来,他们从不在公共场合谈论这个话题,甚至不愿意对自己承认这一点。但是,他们却偷偷审视自身,对自己身体有极低的评价,并且为着自身的“羞耻心”而深深苦恼着,他们沉迷于改变自己的外貌。在奥林匹克健身房欢乐安祥的表象之下,一个危机正在悄悄地酝酿。
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健身房四周,会发现这种危机的迹象无所不在。约翰和马克是两个在附近学校读书的二十多岁的学生,他们正扫视墙壁上众多产品,讨论该购买哪种蛋白质补充品。许多盒子上都夸张地宣传“超级男性”的形象:一幅面带微笑的健美先生的照片,他有着宽厚的肩膀、坚硬的胸肌,以及犹如雕刻般不可思议的腹肌。所有这些超级男性,都透露出健康、力量、与超高形态的讯息。即使是奥林匹克健身房里最厉害的健美先生,也没有像照片中那样完美,约翰和马克也没有。虽然他们已经练了好几年举重,花了好几千美金购买营养补充品,他们希望能够减少腰围、小腹、臀部的脂肪。增大胸部、手臂和大腿的肌肉。私下里,约翰和马克对于自己一点也不像照片中的样子而感到有些羞耻,但是他们绝不会去对任何人承认这件事。
超级男性的形象,不仅出现在蛋白质补充品的产品盒子上,也充斥在整个健身房里。休息区的杂志封面、墙壁上的海报、布告栏上的广告……比比皆是。约翰阅读了一本杂志,上面刊登一个中年男人的经历,他在3个月的时间内,借广告中食品补充剂的帮助,神奇地从一个超级胖猪变成一个肌肉猛男, “使用前”和“使用后”的照片让人咋舌。约翰尝试了各种补充品,却不懂为什么他还是不能达到那种大力士的形象。所有这些广告、照片,都传达了一个相同的讯息:“如果你是个真正的男人,你改变后的样子一定要比现在更猛、更壮、更好。”
约翰以为他是健身房里惟一对自己的外表和尺寸感到忧心的男人,然而事实上,在他四周的很多男生,也有着相同的秘密和苦恼。但是约翰迷失在自己不安的思维中,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墙壁上一排大镜子前面,就有很多男人正在偷偷注视自己的形象。这些男人只要确定没有人在看他们,就开始弯曲着他们的手臂、伸展着他们的胸部、缩进他们的小腹—这几乎变成了反射动作。他们什么话都不说,但是他们也和约翰一样,无法停止地检视着镜中自己的形象,然而他们镜中的影像与他们热切期待的完美形象,两者之间的差距让人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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